【顺星】孤雏
又掉进冷坑的我hhhh(强颜欢笑
顾顺/罗星,微量星懂。
大段子一发完,ooc。
*苦海中不至独处,至少互相依赖过。
01.
海上又起了风,平静的海面微微起伏晃动,雪白的军装被风吹的猎猎,顾顺眯起眼看了看远处的太阳,刺眼的白光将他的瞳仁衬成了浅褐色。嘴里的口香糖已经淡的没有味道,甚至嚼出了几许牙酸的苦涩。
不知是发呆太过出神,还是李懂向来走路没什么声音,顾顺竟没注意身边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李懂就在旁边站着,也不说话,倒是顾顺瞥了他几眼后忍不住先开了口。
“大家都休息了,你怎么不去?”
李懂看看他,海风咸涩,将这人的眼角吹得通红,他暗暗捏了捏拳头抬头直视这人的眼睛,声音却还是带了些许的颤抖。
“顾顺,我想听实话。”
顾顺看着他,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没有任何反应,彼此短暂沉默的对峙后,顾顺半垂了眼帘,不动声色的扯开个惯常的笑容,正经不假,却也依旧带着点儿邪气。
“什么实话?”
“我师傅他......”李懂显然不如顾顺心神平稳,急促的话脱口而出便让人察觉出了不寻常,然而同样,敏锐的观察力让李懂也瞬间捕捉到了顾顺的笑容里细微的僵硬。
他忙敛了话头,重新开口,“我是说,罗星,罗星的伤......你能不能跟我说实话?”
他眼里的急躁几乎已经将那些顾顺从未见过的只属于他和罗星之间的种种往事尽数铺陈。
顾顺静静看着,良久,轻轻吐了口气。
“没人怪你。”
答非所问,却再明白不过了。
顾顺看着李懂红了眼眶而后蹲下去,他站在一边像是犯了罪大恶极的错,张张嘴,又无从开口。
他想自己大概永远也不会成为那个人的样子,他从来都不适合扮演什么良师益友。
于是顾顺选择了安静,漫长的一段时间里只剩下海浪声迭迭入耳,直到李懂站了起来,抹了把通红的眼睛,从胸前将一枚小小的章摘下来,抓起顾顺的手放到了他的手心里。
“麻烦你把这个交给罗星。”
顾顺来不及叫住他,李懂已经毫不犹豫的只留给他了一个背影。
目送那个倔强的身影消失后,低下头,那蕴藏着荣光和血泪的功勋章在阳光底下熠熠,顾顺缓缓收紧了手掌。
成长有多疼呢。
顾顺怎么会不知道。
02.
顾顺第一次听说罗星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在军校开学典礼上,罗星作为学长代表在台上发言。
台下浩浩荡荡的新生一排排一列列昂首挺胸,眼睛里全是簇新的希冀,年轻的他们太过耀眼,哪怕同头顶那盛夏的骄阳比起来也不输半分光芒。
顾顺也站在其中,一米八几的个子在新兵里算是高的,因此几乎站在了队尾,漫长的领导讲话难免教人乏味,人虽还好好站着,心思却早已不知飞到了什么地方。
天气闷热,领导讲话的声音甚至要被操场两旁梧桐树上的蝉鸣声掩盖,顾顺干脆闭上了眼睛偷懒。
然而没一会儿,伴随着一阵雷鸣的掌声,队伍里有了些轻微的骚动。
顾顺睁开眼睛,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个人讲话,声音年轻,朝气蓬勃,他听到身后的指导员同旁边的连长小声说,“罗星这个苗子不错,听说已经破格被上面选中去参加特训了,这还真挺少见的。”
他又听见连长说,“少年英才啊,以后要成大器的。”
顾顺在两人的啧啧赞叹中又重新将视线折回前方,逆着光看不真切,只看得台上的年轻人身形挺拔,一身军装整齐熨帖。
心里不自觉的默念了遍刚刚听来的名字,男孩儿天生的好奇心让一直放空的大脑终于有了一点儿波动,他眯起双眼直直望向远处藏在光晕后的人,眼睛里闪烁的光渐渐藏也藏不住,此时的男孩儿像极了一头风光的小豹子,眼睛明亮摩拳擦掌,锁定了猎物后只待寻个合适的时机杀他个措手不及,啊不,是同他好好较量一番。
哪知道小豹子半步还没迈开,就被泼了兜头的冷水。
军校的管理体制把人框得死死的,尤其刚刚入校的新兵,别说想要有点儿个人时间,就连上厕所都得集体行动。
服从命令听指挥,是他们入伍要学会的第一课。
于是三个月以来和罗星唯一的交集只有开学典礼那一次,还没看清脸,更没看见本事,而让他更觉得崩溃的是,顾顺的耳朵却已经快被“罗星”这个名字磨出茧子来。
罗星就像是父母眼里别人家的孩子,无论做什么训练时,教官都会将罗星的名字重重强调好几遍,生怕懵懂的小战士们不知道这么优秀的人才曾经也是他的学生。
于是他被迫知道了罗星每一项科目的成绩,知道了罗星是高他两个年级的同专业师兄,甚至就连罗星平时喜欢训练时绑一根绳在手上的习惯他都知道。
就是唯独再没见过他。
憋不住跟教官抱怨,听你说的罗星这么神通广大,我们都没见过,别是编的吧。
教官愣了个神,反应过来转头就拎了根棍子搁屁股后头撵他,边打边骂,臭小子跟谁俩呢?跟教官说话知不知道打报告?天天拽的二五八万似的嘚瑟什么玩意儿?你先追的上罗星的成绩再来跟我扯淡成不?
最后顾顺被罚了负重十公里,还顺带附赠了一片哄笑。
往往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反而自尊最强面皮最薄,又何况顾顺这样从小被人夸到大的大少爷,何时像现在这样灰头土脸过,于是气急败坏的顾大少爷也顾不得前因后果,直接一股脑将这些“屈辱”归咎于了那个素未谋面的人。
他想,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你,让所有人只知道顾顺,而不是你罗星。
03.
说到做到的韧劲儿在优秀的战士身上并不少见,又或者说这是想要变得优秀必不可少的条件之一。
顾顺自然也有,然而憋着这股劲埋头高强度训练的顾顺没想到的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的见面来的这么快。
还没破过他的一项记录,还没做好任何准备,一直给他巨大压力的罗星就这么笑容温和的站在了眼前。
他穿着和他们一样的训练服,和那天板板整整的军装完全不同,却也一样挺拔。
顾顺刚刚做完三十组俯卧撑,站起来看见这人的时候眼前莫名有点儿发黑,直觉告诉他这也许就是他的宿敌。
虽然是单方面认证的,却也足够让他头一次紧张到喉咙发干。
他仍旧是温和的浅笑,伸出右手的同时将笑容扩大了些,“你好顾顺,我是罗星。”
像是千斤重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顾顺一下子有点儿懵,下意识伸手回握了过去,又忽然意识到自己手上好像沾满了土还很脏。
罗星却毫不在意,收回手便开始同他讲明自己前来的目的。
“指导员让我自己来挑搭档,你成绩很好,愿不愿意跟我一块儿去特训?”
军人讲话总是干净利落的,也因此短短一句话让顾顺反应了好一会儿。
新兵入伍第一年就被挑去做狙击手后备力量,别说别人不信,就连向来自视甚高的顾顺此刻也有了怀疑。
“我?”
“你。”
罗星又重新点了点头,“和我一起搭档,暂时做我的观察员。”
由于罗星本身虽然素质过硬但资历经验都太浅,领导也思考过如果配给他一个老观察员纯属浪费资源,还不如都用新人磨合。
而让罗星自己挑搭档是领导给这个好苗子的特权。
谁知这位不甘于自己一个人当传奇人物,竟然扔了备选名单,直接从新兵蛋子里挑了一个陪他一起站在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上。
可真虎啊。
罗星的前任教官如是总结道。
“去吗?”
罗星又开了一遍口,明明是疑问句的语气顾顺却从中听出了势在必得的笃定,和一丝身为强者的挑衅。
顾顺一下子清醒过来,同样报以志在必得的笑容。
“去就去,不就是狙击手吗,我不会比你差的。”
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了小半头的师弟挑着眉毛争强好胜的样子,罗星笑了笑,转身踏进大片阳光前扔给他一个臂章。
“知道了,师弟。”
04.
训练的日子枯燥辛苦,所有人像是钟表的指针日复一日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好在时间并不吝啬,推着他们渐渐成为了想要成就的自己。
特训期间顾顺始终都是罗星的观察员,别看后来二人在配合上天衣无缝次次考核第一,谁能想象在刚刚开始时也是吃尽了苦头的。
顾顺的性格太过倨傲,不适合做低调谨慎的观察员的工作,这个早在罗星决定选择顾顺的时候就听指导员念叨了无数遍。
事实证明经验之谈绝非无用,他们之间的合作的确不忍卒睹,无论理论知识背的多么熟练学的多么通透,一到实战操作中就立刻变成各自为战,毫无搭档之间的团队精神。
气的教官罚他俩一整天都在大太阳底下抱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搭档的意义什么时候再分开。
这算哪门子惩罚。
顾顺罗星却也不敢反抗,毕竟耍刺头儿的性格也要看场合,谁也不想直接被开除回去,俩人颇为嫌弃的对视一眼,然后心不甘情不愿的撇撇嘴抱到一块做调整呼吸的训练。
训练场上人来人往,虽然不会有人敢明目张胆过来围观,但顾顺罗星还是十分清楚的接收到了所有经过他俩的人隐隐发出的笑声。
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哎。”
“干嘛?”
“你说搭档的意义是啥?”
“同心断金。”
“谁让你说课本里教的了......”
“那你说是什么?”
“我觉着吧,把你当老婆看就对了。”
“顾顺你丫是不是找揍?”
“别瞎动,老李盯着咱俩呢。”
顾顺把炸了毛的罗星重新拉进怀里搂好,“你听我给你分析啊。”
“你看,咱俩得无条件相信彼此吧,我的任务还得保护你,替你挨枪子儿,这不是模范夫妻是什么。”
“你这一套一套谬论都哪来的?”
“我琢磨出来的呗。”
“那咱俩还老倒数第一?”
“那是因为你老不听话。”
“臭小子怎么跟师哥说话呢?”环着顾顺脖子的胳膊猛地一用力,差点勒的顾顺没喘上气。
“谁是你师弟...”顾顺也不甘示弱的一手推他,一手收紧了胳膊。
二人的手越收越紧,导致好好的呼吸训练生生变成了一场力量对抗,当然,最后自然免不了以被双双拎进办公室挨训结尾。
有人说是顾顺耽误了罗星,也有的说是罗星咎由自取,针尖对麦芒怎么可能会有好结果。
总而言之,这两个人已经成了全队平时最爱八卦的组合,大家都很好奇这对冤家到底什么时候会被上面怒而拆之。
这个日子没有太远,在新一次的考核后罗星就被单独叫去了指导员办公室。
指导员端起杯子呷了口茶水,冲站在门口喊报告的罗星招了招手。
“指导员您找我?”
“对,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组织上正商量给你换个搭档,你看为了你们都好,还是让顾顺回去吧。”
“为什么?”
“看看你们的成绩,你说为什么?”
罗星拾起被指导员拍在桌子上的文件夹,打开是这次全员考核的成绩单。
他和顾顺的各项单人成绩都排在前面,唯独搭档狙击这一项远远的被其他组甩在后面。
“指导员,我......”
“行了,就这么定了,当初也怪我太放任你们了。”
“不是,我是想说,我俩成绩差不多,为什么单单让他走?”
“这是组织上的安排,他再下去历练几年也是好事。”
指导员的语气稀松平常,仿佛并非在做改判一个人的命运的决定。
“能不能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如果下次我们还不行的话,我自愿跟他一块回去。”
“砰”新一期练兵名册被重重扔在桌子上,指导员脸色铁青,“你当这是哪儿?你家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讲条件了?”
“报告!我没有讲条件,我只是恳请组织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你知道我们军队里最不缺的就是人才,我凭什么给你机会?”
“凭我们不会让您失望!”
屋子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罗星紧紧盯着指导员,期待他的表情哪怕有一分一毫的松动。
良久,指导员看着这个无比执拗的人,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下次拿不到前三,你俩都滚蛋。”
“谢谢指导员!”罗星敬了礼,又深深鞠了个躬才转身出了门。
顾顺并不知道这个插曲,也不知道罗星把自己的前途也一并压在了他俩身上。
也因此相较于顾顺的大大咧咧,罗星就显得心急太多,整日半步不离的追着他走,顾顺去哪儿他去哪儿,顾顺干什么他干什么。
甚至就连熄灯以后罗星都要跟他在一张床上躺半个小时才肯回自己的床睡觉。
顾顺一度怀疑罗星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罗星却跟他说,距离下次大练兵只有三个月不到的时间了。
然而顾顺向来独来独往惯了,他知道罗星看重成绩,也知道罗星唯一的短板就是他。
换句话说,顾顺不得不承认是自己拖了罗星后腿的事实,这让向来爱争强好胜的男孩儿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
也因此罗星的一切行为此刻在顾顺眼里都成了追求成绩不择手段。
而这种情绪酝酿到爆发是因为一次训练,两人第无数次因为小事起了争执。
罗星惯常冷静,这次却明显因为一处失误有些急躁,二人争执不下的时候,罗星抛出了问题关键。
“你不配合我们怎么赢?”
顾顺也是气急了口不择言,“我就这样了,谁让你当初选我当搭档?”
话一出口顾顺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然而面子比天大的性格让他根本没有再把话收回去的可能。
他装作漫不经心瞥了一眼罗星,那人不可置信的表情还是微微刺痛了他。
“不是......嗯我不是......”
“行,对不起,是我耽误你了。”
罗星干净利落的说完这一句扭头就走,一眼也没看面前这个一脸别扭的人。
人总要为自己说错的话付出代价。
两人各自单独训练了一个月,再没合作过。
不是顾顺不想承认错误,是罗星始终冷着一张脸,他一靠近就远离他,半句话都懒得和他说。
眼看大练兵的日子就在眼前了,顾顺还是整天优哉游哉的模样,指导员气得七窍冒烟,拎着他狠狠骂了一顿,也包括当初罗星给他立誓的事,噼里啪啦砸了他个眼冒金星。
顾顺从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脑子仍旧乱的很,但他忽然无比确定一件事,自己确实太混蛋了。
回到寝室的时候刚刚好吹了熄灯号,他爬上床,直接越过栏杆抓住那个人的手,有些蛮横的把罗星手腕上的绳子解下来,以脉搏相贴的方式缠在了两个人的手腕上。
“哎你干嘛?”
“别不理我了,我错了。”
“啊?”
“指导员都跟我说了,你是不是有毛病,把自己搅进来干什么?”
“什么搅进来?”
罗星对他的话仍旧不明所以,但隐隐还是能从黑暗里感觉到顾顺的气息极不平稳,像是生了很大的气。
“罗星。”
“嗯?”
顾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低哑却坚定,他说,“我们好好一起拼一次怎么样?”
久久也没得到罗星的回应,顾顺又不死心问了一遍,“我真的知道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罗星的手指动了动,刚好扫在了顾顺的小臂上。
“闭嘴,睡觉。”
顾顺看了眼两只交错缠绕的手,忽然福至心灵,心底莫名泛起丝丝甜味儿,像小孩儿得了糖果一样开心。
他俩的床位头顶着头,睡觉时两只手越过头顶交握在一起,于最安静的夜里调齐呼吸频率,这是最简单也是最高效的办法。
接下来在距离大练兵不足一月的时间,两个人以开挂的速度飞速进步着,仿佛天作之合这个词就是给他们量身定做的一样。
全队的人看着他俩的进步似乎不约而同达成了一个共识,天才只要肯努力,就没他们这些凡人什么事了。
05.
大练兵虽然过程磕磕绊绊,却也还算顺利,两人最终都以总成绩第一拿下这一届的标兵名额。
成功留下来的两个人更加卖力,在无穷无尽的重复训练里不吝啬任何一滴汗水。
他们也越来越默契,无坚不摧,那段不和的往事仿佛早变成了上个世纪的事情。
在一次演习中,罗星一枪对敌人爆头后,顾顺一边起身迅速寻找下一个制高点,一边听到罗星在他身边云淡风轻的来了一句,“你去训练主狙吧。”
顾顺顿了下脚步,以为自己听错了,刚想追问的时候扭头却看罗星已经进入了战斗准备状态,只好作罢连忙半跪下来摆好姿势。
演习结束后,顾顺问起,罗星只说是上级安排,顾顺沉默后听从了,此后却也没放弃任何一个可以和罗星一起出任务的机会。他觉得这样其实也可以,只要罗星在身边,无论做什么心里也都是踏实的。
直到特训结束,分配结果下来,罗星和顾顺却被分在了两艘舰上,正好隔着山东半岛遥遥相望。
顾顺从栏杆边上找到了罗星,他正在看海,顾顺不知道天天都在海上还能有什么好看的,收了目光直直开口。
“为什么这么做?”
“从一开始你就是主狙的人选,早晚而已。”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交调离的申请?”
罗星扭过头和顾顺对视,坦荡平静的目光直直望向顾顺眼里隐忍的怒火。
“顾顺,人总是要成长的。”
而我们绑在一起,你就永远不会变成更好的自己。
“那你也不用......”
顾顺话说了一半,有些想不通的结仿佛在瞬间崩开,他张了张嘴,想好的话堵在嗓子里,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们像两只孤独的鹰隼,比肩过暗夜潮涌万人赞颂,注定要飞向属于自己的天空。
他听见罗星又说,“以后不能常见面了,你好好的,别受伤听着没。”
顾顺怔了下,连忙摆摆手露出个笑,将那些忽然没由来的委屈尽力憋了回去,仍旧用惯常不太正经的语气打趣道,“你都要走了也没什么礼物要送给老搭档的?”
“什么?”罗星明显愣了下。
“那个送我呗。”
罗星顺着顾顺的目光看去,正是手腕处绑着的军用应急绳。
“你反正不是有好多吗,这个就送我吧。”
明显是无赖的语气,罗星却在抬头看他这张脸的表情时候忍不下心说半句狠话。
绳子自然落到了顾顺手里,在此后的每一次任务里都被他绑在了左手腕上。
06.
后来他们也见过一面,只是时间短暂,在海总军区元旦大联欢时隔了人山人海看见了对方,两人在节目开场后不约而同偷偷溜到了礼堂外面见面,场景有点好笑还有点刺激。
海上的夜色总是看不够的,远处灯塔半隐在薄雾里,热闹的灯火映在海面上伴随偶尔的波浪起伏粼粼闪烁,两个人吹着风胡侃瞎聊,许久不见却好像反而更加亲近了。
从罗星离开后,顾顺偶尔也会想自己对罗星到底是个什么感情,是欣赏依赖,惺惺相惜,又或者还多了一点儿别的什么,不同于战友情深的那么一点儿别的什么。
窗户纸就在眼前,顾顺伸伸手又缩了回来。
一些感情从隐晦变得明朗,它们从看不见的角落里破土,而后肆意生长,爬满枝蔓。
而更可怕的是,他们曾经是搭档,是默契超群天下无敌的搭档,没有任何一个细节可以逃得脱彼此的双眼。
也就是说,也许罗星早就明白,才选择了调离。
这让顾顺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
“听说你有新搭档了?”
“嗯,挺内向的一小伙子,能力挺强就是总爱紧张。”
“那这心理素质可得好好练练。”
“谁说不是,”罗星低头笑了笑,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抬起头,“你呢?还是独行侠?”
“你不在我找谁去啊?”
又是脱口而出,顾顺这回却没有半点儿说错话的意思,灼灼目光盯着罗星,那人却在怔愣片刻后决定扭头不看他。
片刻的沉默后,顾顺忽然撞了一下罗星的肩膀。
“不说这个了,倒是你,蛟龙一队优秀的狙击手同志,我什么时候能荣幸地和你真正比划一场?我跟你说我现在可不差了。”
顾顺难得眼睛里染上笑意,罗星看着他眼尾的得意也笑了。
他伸出拳头放在身前,“那就委内瑞拉猎人学校见。”
两个拳头相撞,“不见不散。”
07.
只可惜这场比赛终究还是被永远延期了。
护航行动结束后,顾顺半点没耽搁立刻交了申请飞回了北京,赶在所有人前面一瘸一拐去了海总医院。
他早在去红海之前就和杨锐聊过,杨锐没瞒他,也知道瞒不住,见顾顺听了后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杨锐才放下心,临走前又反复叮嘱了千万不能告诉那个叫李懂的观察员。
顾顺一一答应,后来也出色圆满的完成了任务,他才发现自己远比想象的要更冷静和狠心。
北京的秋天已经转凉,顾顺见到这人的时候,他正在康复室做复健训练。
午后正是病人休息的时间,因此常常人满为患的康复室此时反而显得有点儿冷清,他站在门口,那人远远的背对着他,正尝试扶着一根栏杆艰难的站起来。
一次,两次,三次。
他看到那个背影气喘吁吁摔坐回轮椅里,护士想要帮他,却被他挥挥手摆开。
顾顺想起来在吉布提偷偷问过军医的话,军医说伤到了脊柱神经,下肢还不至于完全失去知觉,却也不甚乐观。
小护士看到了他,“您找谁?”
顾顺忙敛了思绪,规规矩矩站好,只是一个“我”字还没出口,那人已经先一步喊了他的名字。
罗星坐在轮椅上用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扭头看他,他还不太习惯轮椅的使用方法。
顾顺连忙几步走到罗星面前,这人正抬头看着他笑,脸上汗涔涔的,显然刚才的锻炼太过吃力。同样的,他脸上略显孩子气的惊喜也太过明显,不经意刺疼了顾顺的心。
“你怎么有空过来?”
“看看你啊。”
“有什么好看的,你还挂着彩呢瞎跑什么?”
顾顺随着罗星的目光落到自己的小腿上,摆摆手,“嗨,小伤。”
“李懂呢?没一起?你们不是一块儿回来了么?”
“没。”顾顺打了个响指把他向后张望的目光捞了回来,“别看了,就我一人儿。”
顾顺说着忽然想起来了点儿什么,从裤兜里摸出李懂托他转交的东西,伸手递到了罗星眼前。
“什么?”
“你那小观察员给你的。”
罗星从他的手心里捏起这枚小小的军功章,看了半天也没说话,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给他棱角分明的脸蒙上一层温软的柔和。
顾顺忽然想起在依维亚的时候李懂说的那些话,想起他提起罗星时那小孩儿满脸的提防和警觉,心下忍不住嗤笑,罗星可真行,弄得小观察员还怪死心塌地的,当初怎么不见他对自己这么温柔。
笑完又觉得苦,如果可以,他倒宁愿当个不闻不问的傻子,永远做一个旁观者,只要面前这人能好好的。
“你伤好了还回原部队吗?”罗星开了口,把顾顺唤回了神。
他点点头,“回去,我这次只是借调,”又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勾起抹笑阴阳怪气道,“怎么,怕我拐了你的小观察员?”
“臭小子,怎么跟师哥说话呢?”
罗星作势要伸手打他,顾顺哎呦一声动作夸张的躲开,而后偷偷看他憋不住笑了才也跟着笑。
“就你这样儿吊儿郎当,副队没少唠叨你吧?”
“这你就错了,你应该问,队里有谁看我顺眼过。”
“你还挺得意。”
“那是,哥是谁啊,你们那小通讯员断我网我都没在怕的。”
还没展开的笑意僵在嘴角,罗星陡然黯淡下去的目光教顾顺的心狠狠疼了一下。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不去提起这次行动的事,好像那些惨痛的回忆被两人都刻意回避就不会疼一样。
可哪有那么轻易就能释怀。
许久的沉默被罗星忽然一阵猛烈的咳嗽打破,受伤后他的身体开始变得大不如从前,就连小小的流感病毒都要来欺负他一下。顾顺愣了一下连忙上前替他拍背顺气,离得近了,顾顺才看清了罗星眼底的血丝——罗星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有哪天真的踏实睡着过了。
一时间病房里静得只有罗星剧烈咳嗽后胸腔起伏不定的喘声,罗星低着头盯着轮椅一角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微的不平稳。
“庄羽、庄羽借给我的探测器我还没还给他,我们还没帮石头追上佟莉......”
“顾顺......我...有点儿想他们了......”
罗星的眼神空洞,他面无表情,像是早已经被抽走了疼痛的知觉。
顾顺一言不发听着,心像被揉碎了一样疼。
人们总说和平来之不易,却永远不会比他们更加明白,那是用多少血泪混砂,剜心碎骨换来的。
顾顺看着他这副模样,此前佯装的镇定转瞬碎了满地,憋了半天还是红了眼睛。
一滴眼泪不受控制的掉在罗星的手背上,罗星回了神,抬起眼就看到顾顺撑在他的轮椅上保持着低头的动作,双肩有不易察觉的抖动。
罗星眨眨眼睛,吸了下鼻子,伸手用拇指蹭了蹭他的脸,露出个笑来。
“好了,不哭了,多大的人了,还让师哥给擦眼泪。”
“师哥......”
顾顺忽然借着他的姿势弯腰抱住了他,罗星微微怔住,肩窝处低低传来了沉闷的呜咽声,罗星只觉得心被狠狠抓了一下,闭上眼,第一次任由眼泪肆意滑下。本来无处安放的双手贴上顾顺的背脊轻轻拍了拍,像从前那样,无声却有力的安慰。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的抱了很久,像曾经做过无数遍的训练,心跳一致,呼吸一致,在浩渺苍穹莽莽众生里,彼此就是支撑对方的整个世界。
这份感情无关私情,却远比爱情更深刻。
08.
后来,顾顺请了个长假,三天两头就往医院跑,连负责照顾罗星的护士都开玩笑让他干脆别走了,全天候陪床岂不美哉。
顾顺美滋滋说好,第二天就搬来了一张陪护的单人床。
李懂通过了年度考核,已经成功担起了主狙的重任。
顾顺每每说起来都要摆出来一副吾儿终养成的老父亲模样,让罗星好生嫌弃。
“啧,好歹也是我带过的徒弟。”
“你再说一遍谁徒弟?”
“你你你。”
蛟龙小队的队员们啧啧称奇,都说顾顺改了性,竟然也有服软的时候。
“咋了,我师哥,我乐意惯着,你说是吧师哥。”
“噫——”
“滚一边儿去。”
罗星赶紧伸手把这张忽然凑近的脸推开,耳朵尖却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蛟龙小队的成员们一看这个,立刻纷纷叼起吃了一半的水果扔下各种奇形怪状的理由逃离了现场。
还保持着暧昧动作的两个人对着忽然空荡下来的病房一脸震惊,罗星甚至忘了把眼前的人推开。
“不是...佟、佟莉刚才说什么?”罗星一度感觉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她好像说......要参加副队举行的恋爱作战研讨会?”
“啊?副、副队?跟谁?”
远在军区开会的杨锐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有点儿背后发凉。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