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津战弼】望朱成碧若(十一)
好几天没更因为忙的上天,所以这一章爆字数回馈!么么哒!
景睿个心机boy,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十一)
言豫津参加过萧景睿二十三年的生日宴,从尚在襁褓之中就被言夫人带着参加景睿的周岁宴,到后来景睿的生日仿若也是他的一般,熟门熟路到自己都可以帮他招待宾客。
只是这次,他万料不到这个二十五岁生日竟会一步一步脱离正轨,发展至如此地步。
尘封的旧事宛若刀劈斧砍,横冲直撞的不留半分情面展露在众人面前,而这其中,很多人都猝不及防被那些难以启齿的耻辱重重压垮了最后一丝理智。
谢玉目眦欲裂,几乎要赶尽杀绝才能罢休,言豫津在梅长苏身边站着,目光望向台阶下跪在长公主面前的萧景睿,已如死灰的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绝望。
言豫津直直看着那人的脸,感同身受般的痛苦在诡异的对峙中一点一点弥漫进他的身体里,让他担心的红了眼睛。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剑拔弩张的气息里言豫津迟疑着向着萧景睿的方向迈了半步,却被仍旧面容平淡的梅长苏稍稍抬手拦了下来。
侧过头蹙着眉看向梅长苏,疑惑却没有得到梅长苏的回应,他眼底的深邃似是无底之渊,言豫津看不懂,却又仿佛明白了些。
片刻不正常的安静里四下皆弥漫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所有人都逼不得已僵直起脊背,将自己武装了起来,来接受这不得而知的结局。
没人会想到,谢弼在这种最不应该出现的时刻冲到了谢玉的面前,饶是已经悲痛万分的萧景睿看到,还是心下一惊,并扶稳了身边明显一怔的母亲。
尚未痊愈的身体直直跪下去的时候,强烈的钝痛让谢弼差点就着力道匍匐在谢玉的脚边,来不及缓和一下,直起身体强忍着胸腔里汹涌的阵痛重重磕下去。
以命相博,谢弼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竟会以此种方式,父子相见。
谢玉在看到那平日里胆小怕事的儿子此情此景跪在面前,拿了把剑抵在脖子上,哽咽着求自己放了那些人的时候,才终于体会到了众叛亲离的滋味儿。
闭了闭眼,身后人手中的火把炙热的火光闪烁在谢玉阴晴不定的面颊上,灼烧的热意难散,他冷笑着用力拂了一把袖子,目光里甚至带着些癫狂的敌意。
“你有这个本事就动手!我把你从小养大,你是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么?!来人啊!”
谢弼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往日最崇敬的人,竟是如何变成了这样一幅陌生到让他恐惧的模样。
“把他带下去好生看管。”
谢玉一把夺下他手中的剑,随即而来的士兵扭起谢弼的胳膊将他押了下去。
谢弼挣扎着喊着父亲二字,撕心裂肺的声音贯穿进谢玉的耳朵里,让他的身形有了微微的晃动,可抬起眼,还是义无反顾。
事已至此,孤注一掷也好,玉石俱焚也罢,都是成王败寇,谢玉一向信奉只有活到最后的人,才是赢者。
火光漫天,箭矢遍地。
宁国侯府门口高高的护国石柱低睨着眼前的厮杀伐断,有血光溅在它上面,俱往矣,见证了一世浮名的兴荣衰败。
门外五皇子誉王,国舅爷言阙步步紧逼,门内莅阳以死相胁。
谢玉知道,自此,败局已定。
可他从不后悔,或者说,他从不信命。
哪怕莅阳到最后还是站在了他的对面,他还笑着对她说,我谢玉,是真的喜欢你。
不悔经行处,只恨太匆匆。
谢玉伏法,宁国侯府的往昔繁荣一夜间烟消云散,却也好在尘埃落定。
人们四下忙碌着替人疗伤包扎,卓青遥寻着纱布半跪在地上替卓鼎风包扎,扭过脸就看到一块干净的白布伸在面前。
“擦擦吧,你也受伤了。”
微微仰起脸看清是蒙挚,犹豫了半分生涩的道了句谢,才接过来拭了拭脸上的伤口,细微的疼惹得他不由自主皱了眉。
那人却是还不走,卓青遥意识到后警惕的抬眼看他,却看到那人咧了咧嘴,有些局促的开口。
“卓庄主的伤怕还是早些请个大夫来瞧瞧的好。”
卓青遥迟疑了片刻后微微颔首,看着这个一向直爽却有些憨傻的人走远,心道倒还是个热心肠。
而那边言豫津扭头去寻那抹青绿色的身影,方才的打斗中那人还在身边替自己格开许多飞箭,现下却没了踪影。
言豫津有夜盲,也因此萧景睿从不让他夜里出门,或者必须有他陪着才可以。言豫津眯起眼睛小心翼翼看着脚下的路,又抬起头在熙攘人群之中寻觅那个让他担心的人。
却被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挡住了视线。
“爹.....”
“豫津,你没事吧...”
“孩儿没事,让父亲担心了。”
“回家。”
“爹可景睿他...”
“回家。”
言豫津拗不过言阙,又看着言阙由忧虑转而僵硬的脸色,知道怕是为他担心坏了,心下涌起不小的愧疚,只能跟在言阙的身侧亦步亦趋。
离开前又回头望了望,萧景睿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个人立在那里怔怔的不知在想些什么,身后是他那今晚凭空冒出的妹妹。
“豫津。”
言阙回身催促,言豫津垂了眼睛跟着言阙离开了。
谢弼被关在了柴房一夜,阴冷的潮湿让他浑身都跟着乏力,靠着门边坐了一夜,等到家仆来放他出来的时候,站起身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
好在有家仆撑住了他的身体,谢弼有气无力的被身边的人扶着走,只是不由自主的乏力让他一直腿软,眼前是浓重的夜色,如墨般遮住眼帘,也遮住了他一切的希望。
停下了脚步,谢弼咬着唇闭上眼睛,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他知道父亲这次在劫难逃,也清楚大多是因他咎由自取。
可那毕竟还是他的父亲,再痛再恨,终归血浓于水,事已至此,又能怎么不难过。
谢弼静静站着,想理一些头绪出来,也想劝自己走出这些执念,却都是于事无补,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汹涌而下。
“我是不是...特没用......”
略带沙哑的声音伴着浅浅的哭腔在夜色中弥散,没有得到半声回应,谢弼缓缓叹息了半句,抬脚便又要走,却在下一刻感觉身上一轻,被身边的家仆一弯腰背了起来。
谢弼稍稍惊呼了一下,只是他实在没有力气喊什么放肆,他现在不得不承认真的累到不想再说一个字。
顺从的伏在家仆宽厚的背上,谢弼哭够了,听着那缓而沉稳的心跳声昏昏欲睡,朦胧中总觉得这个气味太过熟悉。
却总也想不起。
列战英把睡着了的谢弼轻轻放在床上,扯过棉被帮他盖好,屋子里没有点灯,静的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他今夜冒险混进了誉王的府兵之中,随着进了宁国侯府,一方面打探梅长苏的安危,另一面出于私心,他着实担心谢弼的状况。
随便抓住一个家丁问了情况,列战英急急便向柴房而奔,幸亏走前不忘扭头向那家丁讨了件侯府下人的衣服。
谢弼睡得并不安稳,好像做了什么梦让他一直皱着眉,额头浸满冷汗。
列战英坐在床边将手探进被子,握住了他的手,宽厚的手掌带着温热包裹住了谢弼有些冰凉的指尖,指腹轻缓摩挲,直到他渐渐放松了身体,睡得熟了。
他没想过,这个向来外表光鲜的侯府世子竟也这样缺少安全感。
可怎么还总是傻傻相信别人。
列战英轻轻蹭过他面颊上早已干涸的泪痕,平缓的呼吸仿佛羽翼擦过他的指尖,热热的,痒痒的。
其实说到底他还是庆幸的,庆幸今夜谢弼没有认出他,否则自己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陪着他。
明知没可能,却还是忍不住越陷越深。
这大概就是报应。
梅长苏立在已经残破不堪的一扇门边已经良久,空气中还弥漫着火把烧剩的焦油的刺鼻味道,他微微抬了抬眼皮,曙色投身进长夜,远处层峦云层下泛起熹微日光。
“天亮了。”
终于都熬过去了。
宁国侯府已倒,谢家上下搬至长公主府。
萧景睿身世已解,即便莅阳长公主默然不提,单是宇文念整日绕在身边也让萧景睿足够头疼。
其实他面对此情着实是慌了的,自小家里便为他安排好了一切,他什么也不用想,只顾着按照长辈的意愿变得优秀就足矣,可事到如今,他不得不做一个他有生以来最大的决定。
去南楚看望生父。
他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自己一走了之是多大的不负责任,可是饶是通情达理如他,生命里遭受如此巨创也难免迷茫。
何况,那是他的亲生父亲,于情于理,总要认的人。
离别之前,萧景睿同谢弼嘱咐了很多,也同很多人辞了行。
独瞒下了一人。
萧景睿不是不想告诉言豫津,只是他清楚此去天涯路远,便更加害怕自己听不得他的一句挽留。
那些埋藏在心宣之于口的情愫,常常道破一半忽又沉默,萧景睿知道,还不是时候,他不能给他任何保证。
便劝自己再等等,再等等。
可谁又能想到,一等就等到了这样的旦夕惊变。
萧景睿在离开前的夜里破天荒取了坛好酒,接上言豫津到老地方对酌三两杯。
“景睿,你还好吧?”
言豫津一路上默不作声的,到了地方只抓住萧景睿的一只胳膊小心翼翼的问,只因他回府后这几日都被言阙禁足在家,此番出来还是偷偷跟着萧景睿溜出来的。
萧景睿浅浅笑着拍了拍胳膊上的那只手,出乎意料的凉,转而皱着眉拉过来在唇边呵了几口热气,又捂在手心里搓了搓。
“说了夜里凉多穿点儿,怎么就记不住呢......”
言豫津愣愣的点了点头,心里涌出一股异样的情绪,若按往日萧景睿开始絮叨,他早就张牙舞爪的打断他了。
只是现下是怎么了,听着他仍旧温柔平缓的唠叨,心底空落落的。
萧景睿倒了两杯酒,勾着嘴角故作神秘兮兮的推到言豫津面前,“尝尝,你一直惦记着的照殿红。”
端起来抿上一口,清透的液体在月色下波光粼粼,清冽的酒香在微风阵阵里穿肠而过。
“好喝吗?”
“嗯......景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犹豫良久,言豫津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因为萧景睿太不正常,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
萧景睿的面上没有任何波澜起伏,仍旧笑着,“我怎么会有事瞒着你...”
言豫津抿了抿唇,最后端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景睿的,咧开了个硕大的笑容,让人心生暖意。
“你我并肩长大,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萧景睿眼眶一热,抬手笑着举杯,一饮而尽。
个中情谊,不言而喻。
这晚萧景睿喝得有些多,言豫津权当是因为他心里难受,两个人互相搀着,萧景睿还执意将他送回言侯府。
到了门口,言豫津笑着同他告辞,只是步子还未迈开,萧景睿又忽然手下加重了力气一把将他拉进了怀里。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言豫津的脖颈里,不留半分空隙的拥抱紧紧熨帖着他的身体,让他一瞬间晃了神。
“景睿......”
“嘘......”
在言豫津手足无措的伸出手环住他的后背时,萧景睿心下一恸,低头在唇下咫尺的微凉皮肤上烙下了一个绵长的吻。
“等我回来,豫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