珮忻_月儿明  

【战弼】浮白(六)

这章是绿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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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谢弼回府后半刻未歇便马不停蹄穿过东廊的锦萃园朝最深处院落的后罩房赶去,那里是谢玉在府里处理政务的地方,和中院隔着一座蝠池,平常并不会有人路经此处,因此环境格外安静。

  他停在廊前,等着小厮进去通报,方才已在府门前见过了出来迎他的母亲和大哥,三月未见自是十分亲切,然而仔细看时却能察觉到母亲眉间的隐隐郁色,同时大哥又几次看着他欲言又止,谢弼难免心下打鼓,一如他此刻等在父亲的门外,无形中又紧张了几分。

  很快小厮便出来请他进去,他深吸了口气快步踏入,于屏风旁站定行了一礼,朗声道,“孩儿拜见父亲。”

  却久久未得回应,谢弼忍不住轻轻抬起眼睛瞟了一眼,谢玉正立在案几旁,握着卷书读得入神,他声音又大了些喊了声“父亲”,谢玉这才缓缓将手中的竹简向后翻动了些,轻飘飘开了口,“你还知道回来啊。”

  “父亲。”

  谢玉放下手中的竹简,走到颇为惶恐的谢弼面前将他扶起,忽然笑了,“弼儿啊,你知为父这些日子听了多有趣的事情吗?”

  “孩、孩儿不知。”

  “人人都夸为父养了个好儿子,在兵部尚书面前抢人,还将众多世子少爷骂了个遍,你听听,多威风。”

  谢弼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忙解释道,“父亲,这件事还请听孩儿解释......”

  “解释?”谢玉的口气蓦地严厉了起来,“为了一个七品不足的参将大闹军营的是不是你?你知外面的人都怎么说为父?救人也就罢了,你还胆敢跟那个参将整日不清不楚,做出坏我谢家门风之事,这桩桩件件,你还想如何解释!”

  “不......不是!孩儿、孩儿救人是真,可其余皆是信口雌黄之言,父亲切不可相信!”

  谢弼跪在地上苦苦辩驳,而他也终于明白了那一次列战英动怒的缘由。

  谢玉其实当然没有相信其中那些谣言,他于这官场沉浮多年,什么脏水没见过,这等小把戏他若想查又如何查不清,然而他就是想杀一杀这孩子的妇人之仁——他需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个愚忠愚善的儿子,他为这孩子起名单字一个弼,便是要他将来能成为辅佐自己的存在。

  显然他的震慑效果十分显著,只见他还未多骂几句,这孩子就红了眼眶声音都带了哭腔,谢玉暗骂了句没用,便也懒得再多训斥,直接教他去祠堂跪上一夜反思己过。

  莅阳心疼儿子,却又没法去劝正在气头上的谢玉,只得偷偷派了小厮取了些食物给谢弼送去,谢弼拿了吃的心下又是一阵酸涩。

  谢府的祠堂设在整座侯府的东跨院尽头,也是府里人们不常走动的地方,一是为祖宗清净,二是东为主位,供奉先人再合适不过。

  谢弼便是被罚在这儿跪着,夜幕将至,小厮送他来到此处,见他端端正正于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跪好,才关门离去。

  虽是初夏,夜里却仍旧有些凉意,堂内只有微弱的香烛燃着,周围静的可怕,只能偶尔听到外面几声早蝉的鸣叫。

  不知过了多久,夜深了,谢弼逐渐开始有些疲乏,连着打了几个哈欠,便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正当此时,伴着一阵凉风吹进来,身后出现了些细微的响动,打在墙上的烛影也随之晃动了几下,尚在困倦中的谢弼半晌才察觉到了点儿什么,只是还不及回头查看便先感觉到手腕一凉,再一抬眼面前却不知何时凭空冒出了一人。

  “啊!”

  “嘘——”不等谢弼喊叫出声,来人就已经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巴,并顺势向前一扑将他严严实实扣在了身下,“是我。”

  谢弼使劲眨了眨眼,借着微弱的烛火看清了眼前的人,“岳银川?!”

  这心惊肉跳的一幕让谢弼很难不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不一样的是岳银川一次比一次吓人。

  “嗯没看错,是我。”

  岳银川笑嘻嘻地看着他,两人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在昏暗里对视了半天,等到谢弼终于六神归主,才没好气的打了下岳银川。

  “还笑,你先起来行不行,我看你不光想吓死我还想压死我......”

  岳银川这才注意到了自己的姿势,整个人严严实实压着他不说,一只手还揽过他的腰并顺势扣住了他的一只手腕,让他半点都动弹不得。

  意识到这点后,手下的触感便立时非比寻常起来,甚至教岳银川于瞬间红了耳朵,好在四下昏暗看不出来,他轻咳了一下立马爬起身来,又赶紧拉谢弼起来,并顺手帮他去掸身上的灰尘。

  谢弼想必是被刚才那一下撞疼了,起身后便一直无意识地在揉腰,“你.....你该不会又是翻墙进来的?”

  “不然呢?难不成从大门走?”岳银川的视线一直落在谢弼在揉的地方,回答显得有点儿心不在焉。

  “你、这可是宁国侯府!”

  “我知道啊,可是天泉山庄都难不住我,这儿更是小菜一碟了。”

  “你就不能白天来吗?”

  “我是要白天来的,我连拜帖都仔细写了,可你们府上人说谢二少爷今日不见客,我没办法,想见你只好翻墙了。”

  谢弼被他这理直气壮的理由噎的半天说不出一句来,酝酿了半天最后只气鼓鼓地回身重新端正跪好,决定不再理他。

  岳银川瞧他这模样忍不住心下失笑,拽了拽他的袖子,“哎,别跪着了,又没人看着你,膝盖不疼啊?”

  谢弼犹豫了下,还是摇了摇头,“父亲罚我,自是有他的道理。”

  “迂腐。”

  “诶你跪下干什么?这是我家祠堂。”

  “这样说话方便。”

  谢弼有些匪夷所思地看他就这么落落大方地跪在了自己身边,想不通他这都是从何而来的歪理。

  “哎,这么久不见?怎么一回来就被罚了?”

  “一点小事。”

  “小事?当着上百人把兵部尚书那老头子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也叫小事?”

  “嘘你小点儿声!”谢弼慌慌张张抬头瞪他,“你......你怎么知道?”

  “你都在金陵城出名了,我还能不知道。”

  “你别乱听那些谣言。”

  “谣言?这么说,都是假的?”

  “也不全是。”谢弼犹豫了下,还是将当日实情和盘托出。

  “那......传言你跟那个参将......”

  “假的!这当然是假的啊!”谢弼忍不住有点儿着急,若不是不敢大声讲话,只怕此刻他已经跳起来在岳银川耳边喊了。

  “噢、噢那就好,那就好。”

  岳银川却毫不介意反而深呼了口气笑了出来,看得谢弼更是匪夷所思,“假的你高兴什么?看我笑话这么高兴吗?”

  “当然高兴了。”

  “哎你这人!”

  “好啦好啦不开玩笑了,我今天来其实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明灭的烛火光影映在岳银川的脸上,他顿了顿敛起笑容正色道,“我要去参军了。”

  谢弼见他认真的神情不似玩笑,半晌才应了一句,“啊?”

  “啊什么,”岳银川见他因为不可置信而张圆了眼睛和嘴巴,便有心逗他,伸手点了点他的下巴,“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怎么,舍不得我了?”

  “不是,”谢弼一把握住他的手拽下来,颇有些不解道,“怎么这么突然?”

  谢弼其实并非反对,相反的,岳银川这一身好功夫如若放任山野那才叫可惜,他只是不明白像他这样鄙夷官场自由潇洒惯了的人,又怎会甘心入军营去接受那些条条框框的管束。

  岳银川瞥了一眼自己还被这人无意识握在手里的手,刚才还神色自若的脸上莫名添了几分热意,连忙反手覆上他的手轻轻拍了两下。

  “担心什么,又不是不能见面了。”

  “你不是最讨厌官场吗?”

  岳银川被他揶揄地顿了一下,笑了下倒也不置可否,只是眨眨眼将话头转了个方向,“不如我们打赌,就赌我定做一番功绩与你看,如何?”

  “给我?”

  青年这次倒没有了之前的嬉笑态度,他转过身子同谢弼正视,晶亮的眸子里装满了如炬的期待。

  少年看他兴致如此高昂,虽并未解意,却还是歪了头拍了下他的肩膀,眉眼带笑,“你如此优秀,一定可以做到的。”

  岳银川像是被他眼睛里的火光迷了眼,怔怔瞧着他,就连呼吸都不由迟滞了几分,直到谢弼又拍了他一下,才终于回了神咧开了个笑,捉起谢弼的手兀自同他的小拇指拉了个勾,而后又在他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勾起他的拇指盖了个戳。

  “你这......”

  “既然是约定,就要作数。”

  “幼稚。”

  岳银川听了却一点儿也不恼,反而嘿嘿一乐,从怀里掏出个小包袱来,谢弼探头去瞧,打开是几块栗子酥。

  “饿了吧?”

  谢弼还没来得及感动,又听见这人说道,“我都听见你肚子响了,声音可太大了。”

  “岳!银!川!”

  “哎!哎哎哎不许动手!”

  最后,闹累了的谢弼先收了手,捻起栗子酥啃起来,边吃边没忍住问出了口,“说真的,你怎么会突然想要参军?”

  岳银川状似苦思暝想了一阵,然而唇角嬉闹的笑意迟迟未曾散去。

  最终谢弼等了半天只等来一句欠打的我乐意,便又没了下文。

  我乐意。

  多敷衍啊,可这确然就是他千回百转的思虑后最直接的答案。

  


  

  

  

  

2018-11-01 评论-19 热度-35 战弼谢弼琅琊榜岳银川列战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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